我在泰拉当文豪（第四十二章）
“你一直在愤怒。”
“而这份愤怒的存在，究竟是你对于这片大地的苦难？”
“还是来自于其他的一些东西？”
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，究竟是塔露拉，还是披着对方皮囊的另外一些的存在？
循着雪辞的问题，塔露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块冰雪覆盖的土地。
乌萨斯那终年不化的冻土，天空中持续不断的白雪纷纷落在土地之上，似乎像是这样，就可以掩盖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。
为何而愤怒？
你见过在乌萨斯最严寒的时候，风雪如同小刀一般在脸上划过的时候，仍然在矿洞之中开采矿石的人吗？
即使是在那个时候，他们身上的衣服和夏日的单衣依旧没有什么区别。
如同冰块一样的食物，可是拿着食物的手和冰块又有什么差别呢？
这样对待的原因是什么？一切的原因都不过是因为他们感染者的身份。
乌萨斯对于感染者的镇压与政策举世闻名，可事实上的是，即使是如此举世闻名，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想象他们实际上的生活。
难道这不应该愤怒吗？
再然后呢？
年轻的塔露拉身边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，他们成为了这个世界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，她走在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，试图撬动这个对感染者根深蒂固的世界。
她们的确取得了一些成就，在最深最漆黑的夜晚之中撕开了一道白光，就在所有人以为那是黎明的时候。
现实却告诉他们，那只是一道虚幻的光。
各怀鬼胎的平民，就连感染者的内部也出现了问题，一时间人心溃散。
埋葬在冻土之下的，除了自己的挚友之外，还有谁呢？
有曾经的塔露拉。
“那要不要猜猜。”
“既然死去的人是塔露拉，那么活下来的人是谁呢？”
难得一见的平静。
雪辞幻想过很多次和对方的对话，针锋相对的，各执一词，亦或是来自对方的诡辩，可是她从未想到，原来她们之间的对话可以如此的心平气和。
整合运动的成员很快就在废墟之中整理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空气，甚至还细心的铺上了地毯与软垫。
脸上被剑所划出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流淌不出血液，嫣红的液体在脸上干涸，显得诡艳有带着几分脆弱。
雪辞坐在台阶之上，手上拿着不知道是谁塞给她的凉白开，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奇怪。
她们……好像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来着……
呆滞……
“你认为，理想国真的存在吗？”
塔露拉一只手撑着脸，另外一只手随意的翻着雪辞丢失的文稿，似乎有些兴趣的样子。
比起刚刚锋芒毕露如同暴君一般的存在，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浅眠的巨龙，短暂的收起了危险的模样。
“绝对的理想国是不存在的，但是相对的理想国是存在的。”
“哦？继续。”
“这就涉及到意识形态的问题了，就像是在龙门一样，总是会有人因为豆腐脑的甜咸之争而吵起来一样。”
“有些人觉得这个很重要，但是有的人觉得这件事很无聊。”
“只不过是大家所看的观点不一样罢了。”
“朝菌不知晦朔，蟪蛄不知春秋，当一个世界的阶层僵化之后，上层的人无法共情其他阶层的存在，下层的人对上层的人产生痛恨的情绪。”
“很奇怪吧，明明生活与同一片天之下，明明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下，却生活的像是在两个世界。”
“是推翻原有的存在，去建立一个大多数人眼中的理想国，还是去维护原有阶级的存在，去乞求他们能够有一天善心大发？”
雪辞歪着头，笑着看向对方，果然不出她所料，塔露拉似乎对她的话语十分感兴趣。
“哈，我以为。”
“以为什么？”
“天真，柔软，温室里面的花朵，拥有着那可笑的底线。”
“我倒是不反驳啦，这些你说的也都对，但是我终是觉得别人会对我有些误解。”
雪辞的眼中有些遗憾，回想起身边的人对她的态度，无不是将她看做脆弱的存在。
“为什么会觉得写出那样文章的我，会是什么善茬。”
她叹了一口气，脸上显得有些无辜，那种近乎天真一般的残忍。
“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否认过暴力革命的正确性。”
破碎的彩色玻璃倒映在少女的眼中，塔露拉这才发现自己感到熟悉的是什么。
是倒影。
或许在某一刻，塔露拉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曾经自己的存在，但终究那样的自己也只是如同水面上的月亮一样，虚幻而又脆弱。
在一片黑暗之中，她曾经拿着长剑与无数的敌人对峙，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后，可笑的发现，指向自己的刀刃之中，不仅仅有来自于敌人的存在。
那些刀刃甚至来自于自己曾经所保护的人，那些自以为弱小需要保护的存在。
或许当阿丽娜永远的埋葬在片冻土上的时候，那个曾经的塔露拉也被自己所杀死，死于自己的刀刃之下。
她笑着，无力改变着。
或许到了这个时候，她自己也早就分不清楚，活下来的人，究竟是塔露拉，还是黑蛇。
那么眼前的这个‘孩子’，究竟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，是被这片大陆上的黑暗所压垮，还是走上和‘她’一样的道路？
或许不用很久，又或者就是现在，‘她’的存在已经被很多人注意到了。
“呵呵哈哈哈——哈哈哈——”
像是在嘲笑什么。
无端的笑声响彻在废墟之中，破碎的彩色玻璃在晨曦的光芒照射之下，显得破碎而又美丽。
塔露拉笑着，像是从未笑的如此畅快，就连眼泪都快要从眼角落下。
看着对方的笑颜，雪辞的心却逐渐的沉了下去。
无端的，雪辞从对方肆意的笑声之中似乎懂了什么。
她微微瞪大了双眼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。
不会的吧……眼下整合运动走到现在的位置……如果她的目的仅仅是那样的话，那么不可能……
眼前塔露拉的模样不知为何和陈重合了起来，再加上曾经闲聊中的只言片语，那个时候的陈是怎么说的来着？
她说。
“我曾经，有一个姐姐。”
